一笑江湖魂不归

【澄羡】假如重生羡被江宗主带走了(五)


是夜。云深不知处。


一个少年愠怒的声音响起,“都说了别喝这么多,你以为你酒量很好吗?”


另一个少年嘟嘟囔囔,笑着说了什么,似乎在酒醉,那名愠怒的少年摇摇头,向上提了提对方。因为此刻他正架着这个边醉酒,边哼歌的家伙往前走。


这天,姑苏蓝氏的教书先生蓝启仁赶去兰陵台赴清谈会,一群子弟们撒了欢,喝酒的喝酒,夜不归宿的夜不归宿,纷纷如脱缰野马,把平时的压抑劲释放出来。魏无羡自然也不落下风。


于是某日,在魏无羡扯着几人喝完酒,挥手告别,然后搂着江澄一边哼歌一边往住处走的时候,没一会,发现居然迷路了。


准确来说是江澄发现的,魏无羡早半挂在他身上,呼吸均匀,快要睡着。江澄望着蓝家幽深又不得领的山路,十分无语,再次往前走去。


脚踩过一处乱草,发出轻轻响声,没有在意。


忽然,微风吹过,乱草吹开显现出一个‘禁制’标志。那个禁制居然是断裂的,而且看痕迹,似乎已断裂许久……


走了一阵,明显感觉周围气温变低,而且不知不知兜到个山洞前。江澄不由心生警惕,刚想带着魏无羡离开,后者忽然‘唔’了一声。


江澄把他放下来:“怎么了,你犯呕恶心吗?那我扶你去草丛里……”


魏无羡摆了摆手,继续一个凑近,头靠在江澄肩膀上,嘟囔,“恶不恶心不知道,但有人架着我转了几圈,累的气喘吁吁倒是真的,我看不如先去洞里休……”


他靠的太近,以至于气息洒在江澄脸上,热热的,还有些酒气,江澄只觉得脸上一烧。


立刻抬手推他:“魏无羡你好烦,原来你没喝醉,那就滚过去自己走,别要我扶着!”


魏无羡的确在装醉,毕竟他千斤酒下肚,片刻不醉人的说法不是白来的,眼下被拆穿,魏无羡自知心虚,过去讨好的搓了搓对方:“哎你别生气啊,我开个玩笑,而且我是真累了,要不咱们真去洞里歇会?”


江澄耳朵有点红,魏无羡只以为他也喝醉了,正要摸摸到底热不热的,忽听不远处传来女人的哭声。


二人俱是一愣,魏无羡心道:“山精鬼怪?”


江澄道:“还是速速离开吧。”


魏无羡点头,刚要下山和江澄一起走,下一秒猝不及防眼前一黑!


待到他回过神来,已经来到一处山洞中,踉跄一下,黑暗里被一只手抓住。


魏无羡刚要拔剑,对方的声音很耳熟:“是我。”


江澄。


魏无羡松了口气,把剑收回,表示困惑:“这是哪,我们怎么忽然被弄进来了?难道误触了什么阵法吗?”


黑暗里的江澄说自己也不知道,一点火光亮起,二人中间被光照亮了,原来江澄拿出一个火折子。


对方分了魏无羡一个,魏无羡举着火折子,在黑暗的山洞四下摸索,火光照亮石壁,有不少花纹。


他稍稍离远,将火折子抬高,隐约看见这些花纹组合在一起,形成壁画的形状。


“真是奇怪,难道这里以前有人来过?”


话音刚落,没等上前查看,哭声再次响起!


哭声紊乱,叫声凄切,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什么苦事冤屈要倾诉。


江澄揉了揉太阳穴,十分不满:“哪来的孤魂野鬼,嚎什么?”


魏无羡将火折在壁画前扫过,边看边道:“我好像听见一句‘陈郎’。”


“陈郎,很重要吗?”江澄似乎觉得是什么重要信息。


“不知道,随便听的,也许是把什么东西误听成这个了吧。”魏无羡说道,江澄也就没提起什么兴趣,只不过见他一直注视墙壁,忍不住问:


“先不说陈郎新郎的,你对着这面墙发了好一会呆,上面有什么?”


“上面有一些小……”魏无羡说着,发觉那个凄厉哭声骤然放大。二人下意识捂住耳朵,堵住一波魔音炸耳,这才避免耳膜受伤。


循声望去,洞穴中央陡然明亮,一处石台上,一尊女人雕像矗立在那。


没人知道这股光怎么出现的,也不知道在这无人山洞里为什么塑个雕像,魏无羡只觉得心里隐隐有些不详。这雕像的眼睛,直勾勾盯着前方,就好像故意看人。


魏无羡搓了搓手腕,继续打量,虽然雕像给人感觉不好,但本身又塑的不错。眉目如画,手持垂莲,按理说放在任何一个庄严点的地方,比如寺庙,都会很招人喜欢。


然而出现在这个地方,显得又“屈尊”,又诡异的格格不入。


忽然,魏无羡好像看到雕像眼睛眨了一下,再看去,又一动不动了。


江澄道:“哭声是这东西发出来的?”


魏无羡道:“好像不是,而且我怎么觉得,声音是从像的背后……”忽然,从雕像后面爬出一样诡物,披头散发,面容狰狞,脸上还有一条长到脖子的伤疤,模样简直骇人。


江澄忍着恶意,道:“孤魂野鬼?”


魏无羡还没说话,这个“孤魂野鬼”好像不快意了,一阵狞笑,说道:


“你们两个不识好歹的!擅闯洞府就算了,竟然还辱我人格,实在罪无可恕,死路一条!”她冷冷笑道,然而接下来,态度翻了个翻,露出近乎怜悯的目光,说:


“不过要想得救也不是不可以,掐起来打起来,一个人提着另一个人的头颅到我这领赏,我自然大发慈悲放你们出去,哈哈哈哈哈哈哈!!!”


这叫声十分刺耳,态度又张狂,江澄眉宇瞬间出现一股戾气,手抓住佩剑剑柄,刚往上提了半截。


魏无羡心知不能这么冲动,碰了碰江澄的手,道:“先等一等。”


他转身看了看此刻暴露在光里的壁画,又看了看不知是哭是笑的女鬼,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可以联系一下。


江澄的表情明显不对劲,似乎被碰了碰手,比被女鬼吼了反应还大。


魏无羡没注意,望向女鬼,询问道:“我想问阁下一个问题!”


女鬼歪了歪头,道:“你问吧!”


“敢问阁下,壁画上被情人抛弃,困在这里不得往世之人,是你吗?”


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,刹那间,女鬼表情一愣。


魏无羡继续说:“我刚才看了一眼,壁画有三张,第一张是一男一女跪在雕像前祭拜,看姿势应该很虔诚,在祈求什么。”


女鬼开始转头,瞪眼睛,做出一系列古怪举动,魏无羡看见对方这么激动,觉得说对了,于是再接再厉:“第二张他们却刀剑相向,对打起来,而女子手中并没有刀剑,显然不是对打,而是挨打。”


女鬼的指甲在地上抓着,口中不断喃喃:“别说了!”


魏无羡视而不见,继续说:“而第三张,洞口大开,男子已经不见,女子坐在原地没有出去。我猜测此刻女子已经身亡,画中坐在地上的,正是她的幽魂!”


闻言,女鬼终于睁大眼睛,看向魏无羡的眼神,更多的,是空洞一般的迷茫。


说到这里,魏无羡理了理思路,思路越来越明晰,这一男一女在山洞由相爱到决裂,最后留一亡魂在此,仇视所有进来的人,要他们也像自己当年那样和心爱之人互相残杀。


但他总觉得这里面有矛盾没有解开。


比如说刚刚还在祭拜的两个人,怎么下一秒就拔剑相向了?难不成要么他们根本就是仇人?


还是说……另有原因。


带着即将破开的疑惑,他朝前走了一步,一直走到那尊雕塑下。听见江澄喊道:“别过去了!”,魏无羡以为对方怕自己没把握,扬声回道:“没事,我拿着剑呢!”


江澄啧了一声,朝这个不省心的家伙走去。


魏无羡微微仰头,看见雕塑正盯着自己,一瞬间,头脑里火花一闪,忽然理的清清楚楚。


是啊,这对男女上一秒还虔诚跪拜,下一秒怎么忽然决裂了,没有个外部力量加持几乎没法说的通,而在场的外部力量……魏无羡盯着雕像,出声道:“你才是这场祸患的真正诱发者,对吧!”


江澄正走过去,听到后面露诧异,似是不明白魏无羡怎么突然指责起一尊雕像?然而雕像里却发出一声笑,从脸部出现一条裂缝,嘎巴巴,向下蔓延到脚趾……


雕像晃动,为了让自己不被晃下去,女鬼选择主动跳下。落地后,她狠狠剐了魏无羡一眼,又一仰头,目光里流露出对雕像的恐惧。


雕像轰然崩裂!魏无羡抬手挡了下碎石,把手放下。只见高台之上,一个女人踏着雕像的乱石废墟,低头俯视他。


那女人模样与雕像别无二致,除了身着蓝家家袍,望向魏无羡的眼神中,似乎颇有赞赏:“难得有这么聪明的子弟,你是蓝家人?”


江澄走来,一把将魏无羡拉到身后,冷声道:“他是江家的。”


看着江澄这么护着对方,生怕被人抢走的神情,女人还未说什么,那个女鬼眼睛蓦的红了。


魏无羡偏头看了他一眼,有些意外,女人则是‘吃吃’笑了几声,微微摇晃身体,丝毫不顾蓝家人的“端庄”,说道:


“我就觉得!他有一股蓝家出不来的气质,天然通透,而非那么严固死板!”


语气听起来意外的“友善”,魏无羡深感意外,他还以为对方立刻要发作呢,不过话又说回来了,怎么她穿着蓝家衣袍,字里行间却透露出对蓝家的不满。


魏无羡总觉得里面必然有什么特殊原因,于是问道:“敢问阁下是?”


“西府林清仇。”女人淡然回复。


这五个字一出来,不但魏无羡,江澄也愣了,因为这名字实在十分耳熟,或许换成另一个称呼可能更如雷贯耳。


青蘅君夫人。


江澄道:“你是青蘅君的……?”


“我不是!”


这个反应,又引人意外,听到那个人的名字,林清仇似乎极力压抑愤怒,然而没压住,嗤笑一声:


“什么夫人不夫人,这种名号不过世人附强加于我,对我而言都是锁套罢了。活着在龙胆小筑里不能出来,死了连自己都名字不能拥有……”


“倘若这样,我这一生跟院子里出不来的狗有什么分别?”


此话一出,二人更加惊了,魏无羡心想你也不用自比为……不过说来也是,真要是把人关起来,一辈子锁着不让出去,真跟栓狗没什么分别了。


而且看得出她真的怨恨挺青蘅君,早年只从别人口中听闻他们如何恩爱,如今竟然从林清仇嘴里得知,他们其实是对怨侣。


这种感觉,颇有种挂羊头卖狗肉,天子笑里面兑了水,大米饭里面和了面……


总而言之,说不出的古怪。


话又说回来了,她说的言辞恳切,似乎句句属实,可谁又能保证呢?说白了只是她的一面之词……


似乎觉察出魏无羡的考虑,对方也不恼,说道:“我也不强求人们信什么,说白了,信与不信也是他们的想法,人们在乎的,终究是享受听到异闻那一刹,可以肆意宣泄指点的快意罢了。”


“说时慷慨激昂似乎正义万分,可真要找他们帮忙,又个个不做声了。”


林清仇道,笑容微微讽刺:“随人们怎么去想。”


魏无羡道:“说的倒也没错。”


江澄问道:“所以这跟把我们抓进来有什么关系?”


林清仇摇头而笑:“这位小公子,你明知故问,我看你表情是明白的。”


江澄扫了她一眼,魏无羡道:“是的,我们眼下是清楚你死后附身在雕像里,一旦有人误入祭拜,便施加法术,让他们彼此怨恨互相残杀,好平息你心中对青蘅君的怨气。不过,先不说这对你有没有好处,这种做法便不可取。”


林清仇微微挑眉,道:“不可取?呵,说起来他们的悲剧早就注定,说得好像全赖我一样”。


林清仇微微俯身,挑起地上因恐惧而发抖的女鬼的脸,说道:


“到底是我的原因,还是你们的爱情本来就脆弱不堪,没有人比当事人更清楚了,你说呢苏小姐?”


那苏小姐全身发抖,听了她的话不断摇头,似是要把某个念头从脑海里驱赶出去。


没有十几秒,似乎驱赶失败,她抓着头发,终于忍不住,疯疯癫癫跳起来,又叫又笑,双目猩红道:


“骗我,都在骗我!世上没人比陈郎更爱我了!他说了会回来找我的,他说要安顿好我的尸身,死后葬在一起……哈哈哈,他说过爱我,陈郎说他爱我!!!!!”


苏小姐喊完又四处跑,实在精力充沛,此番场景,让在场所有人讶然中又有一些唏嘘。


江澄说道:“事情已经这样,你也不必再打哑谜,到底怎样才能放我们出去?”


林清仇微微歪头,手撑着下巴,似乎在考虑,很快,她露出微笑:“那就不妨按照老规矩,一人走,一人留,来年记得回来在山下点两柱香,烧点纸钱去去晦气就行了。”


她的语气平常,似乎在讲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,字里行间却透露着苏小姐的悲剧。


“反正她的陈郎年年这么做,据说前年终于不做噩梦,放了两筐水果就感恩戴德的走人了,从此再没有来过~”


江澄眉尖蹙了蹙,抓住魏无羡的手,微微收紧:“你放屁呢?”


魏无羡愣了一下,才继续问:“是啊,倘若我们都要出去呢?”


林清仇一副‘那我也没办法’的神情,抬手指向洞口,此刻洞口竟然全敞开了,“看到那个发光的红阵了吗?法阵只允许一人通过,两人经过法阵会一起身亡。”


“破坏也没有用,洞口会因此堵住,你们两个人便只能留在这陪我,像苏小姐一样,死活都出不去了~”


这里的死活并非形容词,魏无羡明白,之所以苏小姐变成鬼后依然困在这里,正是由于林清仇的禁术。


为什么第三张壁画上洞口敞开,女子却只能凝望洞口无法出去。


为什么那个陈郎明明不愿意,也要吓得年年来祭拜。


正是由于他知道,苏小姐就在这里,她的厉鬼阴魂在这,因此才恐惧连连,生怕对方一个不忿找他寻仇!


只是他不知道,苏小姐怨魂被困在这,再也无法出去,因此救他的不是瓜果和一些不知道烧去哪的纸钱,正是当初要她命的法阵。


林清仇的目的也在于此,她既要拆散那些本就不忠诚的伴侣,又要那个被爱人抛弃的人,和她承受一样被囚禁的痛苦。


承受着另一方的自责懊悔,享受无边寂寞!


江澄似乎觉得可笑,朝魏无羡道:“别听她的,我先把你丢出去,说不定脚不踩到阵法,阵法就不会生效。我随后过去。”


魏无羡默默不说话,低头从腰带上扯下什么东西。


猝不及防手里被塞了个东西,接过来一看,江澄声音都不正常了,颤声道:“云梦江氏的铃铛,非死不能递交给其他云梦江氏的人,你想干什么?”


魏无羡故作轻松:“铃铛上可是刻了我的名字的,你带回去的时候,别跟别人的弄混了……”话没说完,被江澄拽着往洞口走。


“哎呀,我又不是不回去,只不过先让你把铃铛带回去,改天你再回来救我啊。”魏无羡满天胡扯,实在劝解不动,又说:


“诶对了,我记得你小时候说要把铃铛交换给心上人。那你这样,你买一壶云梦最好的酒,把我的铃铛丢里面,这样我就跟酒成亲了哈哈!”


江澄牵着他,一言不发,踩在阵法上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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